第91节(1 / 2)

故千秋 江听夜 1780 字 11天前

凝碧楼主的手指阴冷如蛇,像铁箍一样钳制住少年,晚晴知道,楼主在这一刻,是真的动过杀自己灭口的心思。虽然他是楼中的情报重臣,可是他看到了楼主内心从不会流露出的那些东西,楼主此刻必然对他十分忌惮。

心有牵绊,人便软弱,便是楼主手中的嫌弃剑,也未必能护住软弱的心。

何昱仿佛察觉到他的恐惧,如削的唇畔泛起一丝笑,如同雕工在玉雕上平平划开一道冷纹:“晚晴,你知道当初十二个少年中,我为什么只留下你吗?”

晚晴眉梢一挑,心中充满了惶惑——七年前,他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要饿死的时候,什么也不顾,在凝碧楼门口乞讨。他旁边是十一个来参选凝碧楼追煦小筑的世家弟子,然而最后,那个锋利冷刻的楼主远远地睥睨着一群人,最后却将他扶起。

——“你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由于进楼时已过了最佳的习武年纪,他并没有学武,然而在用智一道上,他却算得上资质惊人,没有辜负何楼主当初对他的期望,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已出落成大器。他沉稳练达,缜密机警,将追煦小筑——凝碧楼的中枢打理得井井有条。

日子愈久,他对何昱便愈发地敬佩,这个人才智、武学、手腕都是当世顶尖,然而,有一个疑问却愈发地清晰——当初在人群中,何昱为何一眼选中的是面带菜色、不能成文的他,而非那些谈吐不俗的世家子弟?

像是看出他的疑问,凝碧楼主松开手,在他耳畔轻声道:“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黑暗冰冷,不能见光。”他语罢翩然掠衣而去,只剩下一句阴沉沉的语声飘散在冷风中,“晚晴,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存在不应有的念想。”

晚晴伏在地上颤栗不已,天光离合交错中,他眼中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少年摊开掌心,便只有那一株失去花萼、只剩茎秆的双萼红,光楞楞地躺在那里。

这是他上一次乔装成楼中普通子弟出行时,那个明净如点翠的女子送给他的,那个女子的名字也如有一种诗化的美丽,叫幽草。

那时候,他蜷缩在厚重的乔装背后,微微腼腆地笑,内心却荒凉若死。他这一生,父母之爱不可得,亲友之爱不可得,恋人之爱更不可得,普通人的情感于他近乎奢侈。然而,正因如此,在命运的急流中,只要有一道光与阴暗中的他短暂相逢,他便会铭记一生。

哪怕,未来他被命运逼到死角,无路可退,终于要拔刀而起,他也会记住掌心惨白的双萼红和它的主人。

冷光中,追煦小筑的主人穿行在花木掩映中,忽然抬起手背,从冰冷的眼角飞快地一掠而过。

“谁!”冷厉的轻喝声中,嫌弃已化作寒虹直抵来人心口。

凝碧楼主从昏昏然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包扎好伤口后,居然真的在祠庙里睡了一宿。天光乍亮的时候,断片的思绪陡然续接而起,何昱微微叹息着起身,却看见房梁上有绰绰人影一闪而过。

“是你?”他向后撤了剑,在那人落在地上的时候,剑尖却仍是闪也不闪地定在他胸口。

苏晏依旧带着那个木雕面具,杏色短衣鼓荡而起,在初升的日光中摇着折扇,宛若偏偏浊世佳公子。凝碧楼主凝望着他鬓角垂落的露重额带,眸中冷光如电,警惕地握紧了剑。

“你那群凶尸,都被灭了?”何昱问。

他知道,苏晏额带上缀着一圈淡蓝色珠子,每一颗都是联系着在一个凶尸身上种下的印符,然而现在却一个也不见了——是被杀了吗?苏晏做成的那些凶尸,没有意识,只听他一人号令,身体又坚愈钢铁,战斗力是生前数倍,不是一般人能够杀死的。

苏晏冷笑:“你都看出来了?”

他显然不想再讨论这个,忽然换了话题:“想不到,陆栖淮还真有勇气,一人一剑杀上凝碧楼?他明明不会什么高深的术法,可他那竿笛子,可比我操控凶尸的技能厉害多了。”

何昱报以冷笑:“史画颐婚礼当场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陆栖淮只要出现在京城,便是群起攻之,就算是他,也不能全身而退。他只要不出现在国寿上,便算是事成大半。”

苏晏沉默,忽然问:“关于陆栖淮过去的资料,你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何昱也静默了,追煦小筑穷尽在中州所有分坛的力量,也不能挖掘关于陆栖淮过去的任何一点信息,最远的也是半年前——那时候,他路过一户高门深宅,收了一个被赶出门的少女为徒,这个少女后来去了平逢山跟着殷景吾学法术。

“关于陆栖淮的消息是半点没有,和他徒弟有关的倒是有不少,其中有一条个别值得注意的——”凝碧楼主的话音顿了顿,“根据流霜所说,那个叫阿槿的小姑娘,手腕上戴着的凤凰翡翠镯,是南离殷氏代代相传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