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从外边照射进来,一地的碎金,明晃晃的在动着。
孟敬儒惊跳起来,看了看放在床头的自鸣钟,懊恼的吐了一口气。
以前六点的时候,他总能听到自鸣钟的声音,今日却错过了,现在已经是八点多,外边天早就亮了。
他赶紧起床穿衣洗漱,手脚麻利就如电影在放快进。
当他一边穿上披风,一边朝楼下走,他母亲孟夫人从房间里追了出来拦住他:“敬儒,昨日你去了哪里?”
孟敬儒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记录,就连超过十一点不回家,都会有电话回来,然而昨晚她等到十二点都没见着他回家,不免心上心下。
“母亲,有个朋友家出了一点事情,我帮他处理去了。”
孟敬儒不欲多说,匆匆下楼。
“朋友?哪个朋友?”孟夫人追着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敬儒,你可别去那些花街柳巷,仔细淘坏了身子!”
原来母亲只是在担心这个?孟敬儒的心放宽了些,觉得自己已经躲过了一次追击。
“母亲,你就不相信我的为人吗?”孟敬儒冲孟夫人笑了笑:“我不会去那些烟花之地的。”
孟夫人张了张嘴,还有话说:“敬儒,你也该娶媳妇了,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事儿……”
孟敬儒没有回答她,一溜烟的下了楼。
腿长就是优势,即使家里宽敞,可是他只消走上十多步,就已经冲到了屋子外边,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唠唠叨叨。
让琮珠做姨太太?怎么可能!他觉得娶她做正妻都会委屈了她,自己怎么配得上那么美丽大方又聪明伶俐的她?
飞快的跑到外边,发动汽车开去江湾,到了方家大门口,看了下手表,还只有八点半。
孟敬儒整了整衣裳,朝大门口走了过去,阿忠已经认识了他,笑着开了门:“孟大少爷,大小姐在呢。”
方琮珠今日也起得有些晚,刚刚好洗漱完毕准备吃早餐,见着孟敬儒过来,随口问了一句:“孟大哥,你吃过早饭没有?”
孟敬儒脱口而出:“没有。”
方琮珠指着餐椅道:“快坐下来,我还没吃呢,咱们一块儿吃早餐罢。”
她说到一块儿吃早餐这几个字,方琮珠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孟敬儒却是有些心猿意马,总觉得“一块儿”这三个字听起来十分悦耳。
“好啊,昨晚我请你吃宵夜,今日你请我吃早餐,这倒是还得快。”孟敬儒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方琮珠,就见她穿得十分清爽,身上的衣裳是一件夹棉旗袍,上边的花色就是昨晚方琮亭从废墟里捡出来的那一块衣料上边织染的样子。
“这图案真好看。”
他不免赞了一声,这么好看的衣料,一场大火就全毁了,着实可惜。
“这件事情完了以后,让你们家的工人再织出这样的衣料来,我们家至少要两捆。”孟敬儒出言安慰她:“你放心,我的价格不会低,这么美的衣料,收的价钱再高也会有人买。”
方琮珠勉强的笑了笑:“那就多谢孟大哥了。”
这件事情只怕是很难完,因为家里的机器有不少都已经烧毁了,重新购买机器只怕是一笔不少的款子,而且还得从国外运回来,也得需要一段时间,若是方氏织造中间断货半年,只怕这生意就会越发清淡。
更别说现在父亲还躺在广慈医院里,靠着大哥方琮亭,只怕是难以支撑场面。
或许是她该出力的时候了。
李妈将早餐端了过来:“大小姐,孟大少爷,吃饭,快些吃饭,都饿了吧?”
她慈祥的笑着,一双手在围裙上边擦来擦去:“大小姐,事情都这样了,你也别想太多了,方家是仁义人家,肯定会有好报的。”
方琮珠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安慰,低头安安静静喝粥。
“对了,大小姐,昨日林先生过来了。”
李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你们刚走没多久,他就过来了。”
孟敬儒的手抖了抖,汤匙里的莲子银耳粥洒了些到碗里。
林先生?是不是那个晚上在复旦校门口看到的男人?
一想到此处,他就心里隐隐作痛。
至今还记得那一幕,琮珠身上披着一件男式西装,和那个男人亲密的走在一起,路灯照着两人,投于地上的身影交叠,几乎要成为一个整体。
方琮珠抬起头来:“李妈,你跟他说了苏州的事情吗?”
“我没说。”李妈摇了摇头:“林先生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说了也等于白说。”
方琮珠叹了一口气:“李妈,你说得没错。”
昨晚累到极点的时候,好希望身边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以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诉说自己心中的担忧和痛苦。
然而,他不在。
陪在身边的只有孟敬儒。
当时几乎有些心灰意冷,只觉得这世间似乎没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然而今日听着李妈提及林思虞居然来过,她心里才稍微舒服一点。
不是林思虞不想帮忙,是他没有机会。
孟敬儒静静的坐在餐桌之侧,听着方琮珠和李妈说话,心中酸甜苦辣的滋味,百转千回。他偷偷的瞄了一眼方琮珠,没见着她有什么异样的神色,一缕头发从额头垂下,飘在她的眉毛前边,浅浅的黑褐色。
虽然知道自己与她,似乎已经不可能,但心里头还是牵挂着她,能为她做一点点事情也是很快乐的。
吃过饭以后,孟敬儒载着方琮珠一起去了静安寺的方氏织造,两个人才走进店铺,掌柜就迎了上来:“大小姐,有位姓莫的先生在这里等大少爷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