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珺这些话其实一直憋在心中无人诉说,如今既然开了头,后面的话要说出口自然容易了许多:“当初先帝的圣旨下来,君命不可违,我本是想要抛却与之卿的感情入宫。但是秦大人却找到了之卿,劝说他带着我一同离开凌安城,而对于之后诸事,他保证必定会处理妥当。我既然知道你与他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会不信任,再加上我与之卿……的私心,不想从此被一道漆红宫墙相隔,最终便决定相约私奔,逃出了凌安。”
说到此处,苏珺认真的凝视着苏玉,缓缓道:“秦大人当初帮我们良多,我本不该将这个秘密泄露给其他人知道,我如今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与他之间除了那次的恩情,再无深交,而从往日你们二人的相处之中,我亦能看出他对你的感情。”
“我知道。”苏玉仿佛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桌上茶盏的杯口,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却难辨深浅道,“他对于我的心意,我全部都知道。”
苏珺的黛眉向中心一蹙,心中有些忐忑。这般样子的苏玉,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两人之间隔着三年的光阴,她已然摸不准这个幺妹的脾性。
“听了阿姊这些话,我心中的疑惑倒是也全部解开了。”苏玉向着苏珺勾起了唇角,眸中仿若有淡淡波光流动,“如阿姊所说,我现在确实也乏极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苏珺闻言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你便快些休息罢,这宅子其实是我与之卿在搬去黎城之前一块置下的房产,此间厢房是我以前的闺房,打理得十分干净,你就在这里躺躺罢。”
“有劳阿姊了。”苏玉笑道,却依旧保持着坐在桌边的姿势没有动。
苏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房门。
待到苏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玉垂下了眼眸。在眼帘将她眸中最后那丝光彩遮盖住的一刻,她面上的疲惫之色尽显,看起来令人异常揪心。
茶盏依然随着红润指尖把玩的动作玲玲作响,声音在一片沉寂的厢房之中显得异常突兀。苏玉的指尖离开茶盏,就在那玲玲清脆之声逐渐辗转低吟,最后消弭于无声的时候,苏玉却毫无预兆地一拂衣袖,将桌上的物事全部扫到了地上。
茶盏直直坠地,发出“啪——”地一声脆响,青瓷地碎片绽得满地都是。
苏玉瘫软在八仙桌上,清丽面容上的平静也随着茶盏一同破裂,浮起浓浓痛苦于怅惘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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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在回忆之中浮浮沉沉,神思一片混沌,已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究竟是晏斐还是秦砚。
那姓楚的男子既然说了这世上从此再无人姓晏,他便以同音的“砚”为名,以贤妃入宫前的“秦”姓为姓氏,名自己为秦砚。可是不知为何,回忆之中出现了许多人,有笑意温婉的母妃,有不苟言笑的父皇,甚至还有跋扈张扬的太子,每个人都在唤他晏斐。
一片苦涩迷蒙之中,秦砚感觉有人将他的手执起,为他重新包扎着被血洇湿透了的手指。指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却抵不过那毒素在经脉之中的植根之痛。秦砚清眉微蹙,想要开口对贤妃说自己不愿走,还有未竟之事待他去做,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被什么阻住了一般,怎么都发不出来。
“公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应该就在耳边,听起来却遥不可及,“公子,您醒醒,您不能抛下白青一个人啊!”
白青?秦砚迷茫了许久,这才忆起他是师父在收留了他许久之后买来的药僮。
白青伸出手来将秦砚腕间的脉搏上摩挲了一番,抽泣之声更甚,带着颤抖的手又覆上秦砚的颈侧,动作先是一怔,而后如发了疯一般推搡着秦砚的肩膀:“公子您醒醒!醒醒啊!您真的不要白青了么?”
掌下秦砚的脉息愈来愈弱,最后平缓虚弱至几乎让人探不出来的地步。
“怎么办?”白青的手复又搭回到秦砚的腕间一个劲的诊脉,哽咽着无措道,“怎么办?公子没脉搏了,怎么办……”
回答他的却是一室死寂。
“苏二小姐!”白青突然神经质地打了个激灵,望着秦砚颓败的面容道,“我去找苏二小姐,若是她在,必然有方法可以救活公子!”
白青一面说着,一面心慌意乱地从秦砚的床榻旁起身,抬步正要疾奔,却冷不防被床榻边沿的踏步一绊,狠狠地向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