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为房间里带来了清新的空气和一些热量。
长宁在椅子上坐下了,但慕昭要求搬一个屏风来隔开,让长宁坐在屏风后面。
长宁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慕昭只得对伺候的侍婢说道:“不用搬屏风了,去偏厅请那位客人过来。”
侍婢应了之后赶紧去传话去了。
慕昭坐在了长宁的旁边,让斟茶的侍婢也出去后,他便握住长宁的手,说:“这位路大人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我想他应是想游说你回南朝。”
长宁说:“我不会离开你和子樱回去的。”
路明征进了书房院子,按照房屋规制,他便知道这里是前院的书房,这个院落里只有两株高大的石榴树,这个时节,石榴花开得正好,又有了小小的果子如灯笼一般挂在上面。
如意亲自送了路明征前来,她在书房外面禀报道:“路先生到了。”
慕昭道:“进来吧。”
如意便对路明征说:“路先生,有请。”
路明征能够找到这里来,是因长宁还和南朝有联系,不过,他只知道长宁公主并没有在北朝皇甫元篡位的时候被杀,而是依然活着,且北朝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大约是新皇上位,没有谁会来在意这个从亡国的大周而来的公主。
路明征并不知道长宁公主和这北朝大雍的秦王之间的关系,所以此时听到一个男声,他便一愣,心里不免会揣测此人是谁。
路明征进了书房,入眼便是坐在主位上的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位一身素白衣衫不施粉黛的女娘自然便是长宁公主了,路明征曾经见过长宁的样子,数年之后再看到,发现公主已经褪去了当时的稚嫩,带上了成熟的风情。而且比之当年,更有一种颠倒众生的美丽,不过于气质上,已经不想当年那般锋锐外露,变得内敛深沉了很多。
公主旁边的男子虽然坐着,但也可看出其身材高大,年纪当不大,只是气势凛凛,眼神深邃锐利,对上他,便像是对上万千兵马一般,杀气和压力扑面而来。因其气势太过,甚至让人难以注意到他的容貌甚至是带着精致的。
路明征知道这一定是一位大人物,不过一时很难猜到他的身份。
路明征因不认识慕昭,便只对着长宁下跪行了大礼:“臣路明征拜见公主殿下!”
他一直是个沉稳而深沉的人,但此时依然因为激动而声音些许发抖。
才短短两三年时间,已经是物是人非,当时健硕的路大人,此时头上已经生出了华发,精神也颇有颓然之感。
长宁看到他,越发明白物是人非,她的故国已经不再是她的故国了。
她站起了身来,过去将路明征扶住了,说:“路大人,请起来。”
路明征道:“臣能够找到公主,看到公主身体康健,是老臣之幸。请让老臣跪拜公主。”
长宁道:“路大人,您快起来。”
长宁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些哽咽,路明征坚持着给长宁行了大礼,这才起身来。
慕昭坐在旁边看着,见路明征已经是头发半白的老臣,这才放心了。
长宁对路明征介绍慕昭道:“路大人,这位是大雍秦王殿下。”
路明征很惊讶,多看了慕昭一眼,撇开慕昭身上在军中历练出来的杀伐决断的气势,他发现这位秦王大约只该是二十出头,而且容貌俊美,只是眼神太深,让人看不透他。
路明征对着慕昭行礼之后,慕昭便说:“路大人不远千里而来,定然劳顿,请坐吧。”
路明征谢恩之后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长宁唤了如意进来上茶,如意为路明征上了茶后,心中颇为感叹,默默退了出去。
路明征看长宁公主和这位年轻的秦王在一起,不需要多想,他便知道为何长宁公主作为北朝前朝的皇后却没有遭遇危险。
长宁公主年轻貌美,哪一个男人又能拒绝她呢。
她当年能够一袭素衣带两个婢女前去见北齐皇帝萧祐,并以和亲让他退兵,她之后怎么可能做不到让别的男人护住她。
路明征心里对长宁公主的这种能力既佩服又失落。
慕昭最先发话,“路大人乃是南朝的栋梁之才,我大雍也正差路大人这般的能力出众之人,路大人不远千里而来,本王可以力荐大人入朝为官,为天下苍生谋福。”
长宁瞥了慕昭一眼,慕昭先发制人,并不出她所料。
路明征赶紧谢过慕昭,说:“多谢殿下看得上老朽,只是老朽生长于南朝,于北地不熟悉且不习惯,无意于在这北地为官,还请殿下见谅。”
慕昭说道:“我大雍志在天下,几年之内,定然将南方纳入国中,届时路大人在南方为官便是了。”
慕昭这话说得狂妄,不过,他的语气镇定从容而平静,实在没有傲慢的感觉,只像是在说最简单的事实一般。
路明征一愣,道:“北朝在数十年内南征多次,至今南北朝依然对立。”
路明征这明显是和慕昭唱反调,他以为慕昭会生气,没想到这个还年轻的秦王却稳稳坐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要发怒的意思,只是说道:“路大人好好活着,用你的眼睛看着便罢了。”
路明征被慕昭这话噎了一下,此时长宁公主已经说道:“路大人,你从南地过来找我,不知是有何事。”
路明征看这位秦王殿下不会离开,而很显然,他也为慕昭方才的那些话而有些着恼,便直言道:“刘昶篡权,杀了简王一系,之后又杀了荣王,太子殿下和皇后也惨遭厄运,但是信王殿下却逃过了一截,据闻现在到了崖州一带避难,但信王殿下在南国没有太深影响力,公主殿下深受朝臣、将领和百姓的爱戴,若公主殿下回南国,号召众臣和将领前去迎接信王殿下,定然能有力量杀掉刘昶,夺回西都,延续大周国祚。”
长宁和慕昭早就猜到了路明征所来何事,此时听他说后,两人都没有惊讶之色。
路明征看长宁公主一时没有表示,而这位大雍秦王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后便把目光放到长宁公主身上去了。
长宁的手里握着一只手巾,手指纤长洁白,宛若白玉所雕一般精致美丽,她是在富贵之极的皇宫之中被娇养长大,即使之后嫁到北朝来,但也定然没吃过什么苦,现在又成了北朝最受新皇喜欢的秦王的内眷,她会愿意放弃现在的安宁的生活,回到南朝复国吗。
路明征心里觉得失望,但又说道:“公主殿下当年从西都冒着风雪前往寿州,只为去向陛下谏言,当年殿下的睿智和勇气,老臣至今佩服不已;之后公主为了大周安危,以一己之身入敌国营帐,用和亲化解了大周的危机让北齐退兵,公主之恩义德行,当青史留名,刘昶篡国,为何公主殿下现在反而安于现状,不求复国了。”
路明征坐在靠窗户一边,窗外的阳光炙烈,有些反射到路明征的身上,越发显得他的头发花白,但他的脸庞上却有一种毅然的决然。
长宁轻叹了口气,说道:“皇兄驾崩之时,你可在京中?”
路明征有些悲伤地道:“老臣在京中。陛下病中曾召见过不少大臣,老臣忝列其中,陛下当时感叹自己身弱受限,不能即刻克服北朝,十分难过,所以让朝臣一定要恪尽职守,将领要勤奋练兵。陛下当时还在一心想着富国强兵,只是没几日就病死了。”